對瓶吹很彪悍，但小隨便問的不是這個。

“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。”

年與歸微微睜開眼，少年如畫一般的眉眼就那麽垂著看著她，眼中沈溺著無窮無盡的縱容。

她就那麽盯著看了兩秒，看得小隨便都有些不自在的時候，開口道：“你眼睛是不是近視了？”

“......？”敲你嗎。

年與歸嘖了一聲：“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，你是想問，為什麽我不把原主的三哥給拽去派出所是吧？”

小隨便點頭。

“我當然不能把他拽去派出所了，我把他帶去了，我爸媽，還有爺爺，還有二伯二媽的臉往哪放？”

“我以為你不在乎。”

“我當然不在乎，但是栗舟在乎啊，這麽多個世界，別的不說，有個道理我倒是明白了，人就是個很覆雜的物體，他們的心思比宇宙中的行星還要多，還有，他們非常看重一件事情，那就是——親情。”

所謂的三叔不過是鄰居，管他怎麽想。

可是三哥不一樣。

如果他媽媽是大伯母那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，那年與歸也會毫不猶豫的把人拽進派出所。

但他父母偏偏是對原主非常非常好的兩位長輩，而且這兩位長輩對栗爸爸和栗媽媽也很好。

雖然年與歸很想說，這些恩情只要還在他們身上就好，但作為長輩，他們也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被拽進派出所。

加上二伯身體不好，如果年與歸真的這麽多了，難保他的病還會覆發。

人類就是這麽覆雜。

有時候他們的感情真的就能這麽無私。

給孩子借錢結婚買房，幫孩子還錢，再帶孩子的孩子。

誰能說這不無私？

小隨便忽然就覺得，年與歸好像長大了很多。

她第一個世界的時候還經常說臟話，現在已經很少說了。

第一個世界還能在路邊直接和黑社會擡杠，現在卻已經不這樣了。

小隨便輕笑，繼續給她揉整個頭：“這樣會舒服點嗎？”

“唔...”她哼唧了一聲：“再用力點。”

“好......”

黑暗中的少年，因為這對話，悄悄紅了臉。

過年的時候是需要上祖墳的。

其實爺爺年紀大了，以往是不去祭祖的，一般都由長輩們代勞，栗舟這些小輩會跟著一起，磕頭，然後對著她壓根不認識或者沒見過的老祖，說著保佑之類的話。

以前栗舟一直覺得這話說了很沒意思。

老祖宗早就投胎去了，哪還會聽見他們說什麽求他們保佑的話。

再說了，要是以後自己死了，自己的後輩們一年就來看那麽一兩次。

完了還指望她在底下保佑他們升官發財身體健康長命百歲？

她死都死了，還不讓她消停點？

當然，這話栗舟不敢說。

但自從奶奶和母親去世之後，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麽要說這些話。

這些儀式不過是活人的念想。

借著清明或者是冬至或者是過年的時候，說出那些可能活著的時候，一輩子都沒能說出來的思念。

爺爺被年與歸攙扶著。

天氣很好。

太陽在樹枝間搖擺著。

光禿禿的樹枝只有幾片枯葉，年與歸想，大概是這些葉子壓不住人們如潮水一般的相思。

祭祖儀式很快就完成，家中有了更小輩的孩子們，原主的侄女很喜歡原主，一直拉著她的手和她說話，誇她好看。

另一個小一點的侄子就一直試圖想要讓年與歸喜歡上奧特曼。

她被他逗得笑，心想如果自己在他面前施展法術，這小屁孩指定賊崇拜自己。

紙錢化成了灰燼。

那些煙飄散上揚到天上去，和雲融合在一起。

那些灰燼滲進了土地裏面，土地裏埋藏著曾經鮮活的生命。

爺爺不肯走。

他固執站在奶奶的墳墓前。

沒說話，就那麽看著墓地上面奶奶的照片。

還有奶奶的名字。

仿佛要把這張布滿皺紋的臉看穿，仿佛隔了六十年，看見了當初第一次見面。

他蒼老的身體好像和周圍的一切都分開了，小孩子純真的嬉鬧聲，同輩之間的交談聲，長輩之間的沈默，全都在此刻變成了一切的背景。

年與歸能聽見爺爺的一聲嘆息。

又好像看見他肩膀一抖，一滴淚，落進了土地裏。

“子嫻，我有點想你了，咱們倆一起養的鴨子被我賣了，家裏可能要拆遷，你會不會罵我啊？舟舟她孝順，要帶我去別的地方生活了，我會把你最喜歡的梳子和首飾盒帶著的，我會帶著的......”

說到這，爺爺好像有些哽咽，“咱們舟舟現在可有出息了，是什麽...什麽國家科學院的院士呢，將軍都見過，你啊，你怎麽就走的那麽快，你留我一個人，我有時候覺得你沒走，好像就在我身邊一樣，可是半夜突然醒過來，旁邊是涼的，我的心就跟著一起涼了。”

他說了很久的話，家裏人也知道老爺子平時嘴巴不說，其實非常依賴奶奶，都沒催。

和奶奶正式作了告別，爺爺的心情似乎都沒那麽沈重了。

年一過，大年初十，年與歸就帶著全家回了自己的房子裏，然後順便，把隔壁的毛坯房，以及樓上沒人住的地方全都買了下來。

花了她一大筆錢，心疼。

就在她想該怎麽裝修的時候，深藏不漏的女主方孜緩緩舉起手。

年與歸眉頭一皺：“你別告訴我，你還會室內設計。”

方孜：“確實...會那麽...一點點。”

我信你個鬼。

你每次說你只會一點點，然後一展示，全部都是大師級別的。

就尼瑪的離譜。

於是方孜包攬了工作室所有的設計，隔壁被打通，房子頓時就變得寬敞了起來，和樓上連接了電梯和樓梯，承重墻沒變，這樣家裏就變成了兩層。

給爺爺弄了個不小的陽臺，用來種菜。

栗爸爸和栗媽媽在家也閑不住，每天就研究好吃的，栗媽媽手巧，買了很多手工的小東西做，順便發一發視頻。

畢竟中老年人就這點興趣愛好了。

沒過幾天，姜執過來帶來了一個更好的消息。

吳志偉入獄了。

年與歸：“吳志偉誰來著？”

小隨便扶額：“原主原公司總裁。”

年與歸：“誰？”

小隨便：“狗總裁！”

年與歸一拍手：“這就對了嘛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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